谁说送外卖不算「正业」?

数字力场 2022-02-21

兼职创业

3808 字丨阅读本文需 13 分钟

外卖骑手该被平视,而非俯视。

撰文 | 佘宗明

「不务正业。」

「不觉得有辱斯文?」

「教师群体又被黑惨了……」

这是一位中学老师曾遭遇过的恶评。

原因只是他在假期兼职送起了外卖。

涉事老师叫李俊儒,在四川巴中广纳中学任教。2020年5月,他因五一假期兼职送外卖受到舆论关注。随后,他成了很多人的道德飞镖瞄准的靶子。

批评声中,有一种声音认为,教师在课余时间不是不可以兼职,可就算要兼职,也不应该跑去送外卖。理由是:

「这样会让人看低教师职业。」

「学生看到了会不会想:读书有啥用,还不是得出来跑腿?」

言下之意,老师就不该出来做某些兼职——无论是送外卖,还是开网约车、当视频博主。

这是傲慢吗?是。是偏见吗?是。

可这确实是很多人的真心所想。世俗化评价体系才不理「职业无贵贱」的政治正确。

▲初中老师李俊儒因假期兼职送外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后迫于舆论压力,他辞去兼职。图片来源:荔枝新闻。

只不过,世俗化评价体系也会跟世俗化评价体系「打架」。

不少人喜欢拿收入评价某个职业。若依此标准,外卖骑手没理由被「看低」。

今年1月,媒体调研数据显示,6成全职骑手月收入高于5000元,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外卖骑手的平均工资一般能超过1万元。

这意味着,单从现金收入情况来看,6成外卖骑手都越过了中高收入群体的线——当前,月收入超过5000元的人口,仅占全国人口总数的10%。

就算是兼职,送外卖也是个能带来增量收入的「副业选项」。

也因如此,许多人加入了兼职跑外卖的行列。

前几天饿了么发布的《2022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就显示,2021年共有114万外卖员在其平台获得稳定收入,四成都是兼职,超两成在其他外卖平台从事配送工作。

有的是一个人兼着做几份工作,有的是同时接入几个平台……这链接的关键词是:副业刚需,斜杠青(中)年,新就业形态。

对很多人来说,外卖配送上线时间、接单时长的相对自由,太适合「兼」着做了。

在此背景下,包括外卖骑手在内的高灵活性职业,显然该得到重新审视。

这样的审视,取态该是平视而非俯视。

01  

对外卖骑手,要平视不要俯视,重要的话得说300遍。

平视,意味着要理解、尊重。

外延就是:要尊重外卖骑手末端配送服务的价值,也要尊重外卖员职业本身。

现实中,对于外卖配送服务的价值,人们普遍很认同——当下,外卖已成了很多人的三餐便捷化解决方案,外卖骑手则成了「半小时生活服务圈」里的支撑者,为人们生活带来了很多便利。

即便如此,有些人潜意识中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外卖骑手,他们居高临下的「外部凝视」紧挨着身份区隔意识,呈现出的是俯视姿态。

▲电视剧《非自然死亡》剧照。

俯视,预示的是不对等的关系。

俯视的表现通常有两种:鄙视,认为某个工作没技术含量,没发展前景;同情,觉得他人可怜,为了谋生计风里来雨里去,于是秀「圣母心」。

共通逻辑就是:把自己和他人分置在尊卑有序、高低有别的身份梯度上,在「我做脑力活,你干体力活」和「我是铁饭碗,你是短期工」的隐性对比中生出优越感来。

改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经典台词:「每当你俯视别人的时候,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鄙视者往往只能用鄙视秀出自己的浅薄狭隘。

而同情者也该听听纪录片导演周浩说的,不要随意去同情,「有时候,这种同情本质上是一种僭越。同情让人获得了一种俯视的视角,隐约地满足某些优越感。」

外卖骑手们「再卑微的骨头里,也有尊严的江河」,他们需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平视,是理解与尊重基础上的多方位社会关怀,而非同情。

02  

平视外卖骑手,就是要尊重他们的职业选择。

在职业选择问题上,管理学专家埃德加·H·施恩曾提出了著名的职业锚(又称职业系留点)理论。职业锚意即最想得到的职业预期回报,会催生相应的职业价值导向。

施恩归类了8种职业锚,分别是自主/独立型、安全型、技术专业型、管理能力型、创业型、服务型、追求完全挑战型、追求生活方式型。

就送外卖而言,虽然总有些人会将其跟「不稳定」字眼绑定,但送外卖也是很多骑手实现和创造自我价值的路径。

他们送外卖,追求的是那些抓得住的「确幸」——它锚定的,可能是生活水平提升,也可能是技术能力提升。

很多人兼职送外卖的直接诉求是,将空闲时间利用起来增加收入。而外卖骑手的低进入门槛、高包容性与灵活性,正好能满足他们的兼职需求。每个月多个几千块钱,对骑手来说,等于积攒改善家人生活的希望。

▲从小患脑瘫的外卖员许龙庆,笑着面对人生的难,打动了无数人。图片来源:新华社。

很多人会拿「白领标准」去丈量外卖骑手工作的性价比,对他们示以同情。这或许是出于善意,却容易落入何不食肉糜的「五环内视障」窠臼。

要知道,兼职送外卖的群体中,1/2左右是工厂工人。《2020蓝骑⼠调研报告》就披露,56%的骑手有第二职业,其中21%的是工厂工人;美团方面的数据也显示,2020上半年,美团平台上近四成骑手有其他工作,其中28%的系工厂工人。

在很多工厂工人的职业横向对照表中,送外卖是个不错的「副业选择」,也是难得的增收机会。考虑到养家压力,许多工人不是在进工厂和送外卖之间「二选一」,而是多选。

不只是工厂工人,外卖骑手还是很多受疫情影响的行业从业人员应对临时失业的「就业容纳器」。送外卖,让他们在疫情和房贷的围困下找到了喘息空间。许多导游、厨师、程序员、健身教练,就在疫情期间兼职送起了外卖。

去年底,媒体曾报道美团外卖骑手林健的经历:他之前是CAD物流规划师,2017年因生意失败负债近40万,转行在广州天河区做起了美团外卖小哥。因工作能力突出且擅长规划送餐路线,他成为外卖圈里公认的广州「活地图」,成了「大神」骑手。如今42岁的他,月工资稳定在两三万,也还清了大部分债务。

很励志,却不鸡汤。

03  

除了增加收入改善生活,送外卖还维系了很多人调节生活压力、体验多样可能、掌握更多技能、融入城市生活等期望。

遭到道德绑架最终辞去兼职的李俊儒老师跑去送外卖,就不是迫于生计,而是因为身体不好,又不想靠药物调节,所以把跑单当锻炼,想多出去转悠,顺带着把血糖降下来。

也有些人是为了逃离职场樊笼、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而去当骑手,比如那些「一个×××决定去送外卖」文章里的主人公。

还有的人本就擅长包裹分拣、喜欢跑腿工作,有的人是期冀在送外卖中创造价值、融入城市。

媒体曾聚焦的「斜杠工人」、美团骑手胡军,就是个例子:生于1986年的他,是某知名制造企业负责电子元件产品线的线长,但上下班时间固定,为了盘活闲余时间、缓解工作压力,他先是拍短视频、搞直播,后是兼职跑单送外卖,这成了他的自我放松方式。

▲晚上回到房间进行直播的胡军。图片来源:深圳晚报。

时下,随着职业技能等级认定与专业技术职称评审的贯通机制的建立健全,随着职业培训体系、晋升机制、转岗通道、技能提升举措的渐次完善,外卖骑手也是个有前景的职业发展路径。

「外卖小哥也可以评职称」,已经照进现实。技能人才成长的「天窗」被打开,切实着提升着外卖骑手群体的职业成就感。

有人专职送餐,有人兼职跑腿,不同人的职业锚,造就了选择的不一样。但一样的是,为了生活而打拼的踏实。

即便有时挺辛苦,他们过得体面而有尊严——不偷不抢,勤劳养家。冲着这份尊严,社会就该报之以理解和尊重。

04  

平视外卖骑手,也是要正视灵活就业的趋势。

约四成外卖员为兼职,就是灵活就业的鲜明注脚。

国家统计局上个月曾披露,截止2021年底,我国灵活就业人员已达到2亿人,超过全中国的就业人口(约7.5 亿)的1/4以上。

这意味着,灵活就业已不是什么「非主流」景象,而是常见情形。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工人在工厂订单淡季时送外卖,旺季又重返工厂;有些导购下班后跑到直播间,给自己开的网店带货……

▲电影《送你一朵小红花》剧照。

时至今日,包括外卖骑手在内的各种新就业形态,已如毛细血管般渗入人们工作和生活的各个角落。

从短期因素看,这跟疫情催化有关:为了应对疫情这样的不确定性外部因素,也更好地满足波动性需求,很多企业宁愿更加动态地配置劳动力资源;很多人有自己的特长、技能和资源,服务多方更能实现自我价值最大化。

从长期趋势看,这是劳动力市场机制与数字技术结合下的必然。

05  

将视角拉长,通观「企业用工史」的演变历程会发现:强依附性劳动关系不断松绑,企业用工越来越灵活、人力管理规则越来越有弹性,是大势所趋。

从固定岗位到灵活工作、从坐班制到混合办公制、从单一工作到身兼数职、从雇佣员工到共享员工等,都昭示了这点。

互联网观察家克莱·舍基在《未来是湿的》中就预言:在未来,人与人之间凭情感、缘分、兴趣快速聚散,而不是像机关、工厂那样「天长地久」地靠正式制度强制在一起。

▲电视剧《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从技术层面看,在数字新基建的赋能下,不光是许多新就业形态岗位冒出,劳动力市场向工作市场演变也有了技术支撑——工作任务需求的位置和技能、报酬标准、工作时间等信息和劳动者特点的快速精准匹配,远程协同与交付结算等流程的畅通,都通过技术得以实现。

得益于此,企业跟劳动力的连接,可以单纯以「业务需求」为结点,而不必靠雇佣关系长期绑定。

数字技术渐趋成熟,工作市场更加灵活,让许多人可以在外卖员、快递员、网约车司机、网店店主、网络主播等身份间切换,更好地实现自身价值。这是数字经济红利在用工模式上的辐射,也是中国经济广度和深度的体现。

不难预见,接下来,新就业形态会更加繁盛,一边做主播一边送外卖现象会愈发常见。我们应看见这样的趋势,以平视而非俯视视角去看待外卖员、快递员、主播等灵活化的职业。

06  

平视,就得去除傲慢与偏见,摒弃刻板认知。

这里面,对外卖骑手、快递员、网络主播等职业最大的刻板认知,就是它不是「正业」——原因就因为它不够稳定。

这些以「去雇主化」或「多雇主化」为典型特征的工作方式,的确经常连工作地点也不怎么固定。

问题是,用传统雇佣制框架下的标准去衡量新就业形态,跟刻舟求剑有什么区别?

新就业形态岗位的精髓,在于「灵活」。它更契合未来趋势:「人人都有单位」的局面将会部分改变,更灵活的就业方式必然到来。

对于这些职业,我们要做的,就是摒弃「鄙视链思维」,不要动辄给职业分三六九等,是平视它们,不要总摆出俯视姿态。

▲电影《天堂电影院》剧照。

就拿中学老师假期兼职送外卖来说,就没必要苛责,而应多些理解与尊重。

那些站在制高点上的质疑,用一句话反驳足矣——

兼职送外卖就不算「正业」?

呵呵。

✎作者 | 佘宗明

✎运营 | 李玩欢迎分享到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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