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溪天然气管道发生泄漏后，美国已经提高了其液化天然气（LNG）的价格和销量。”

据央视新闻，10月3日，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长佩斯科夫强调，无论是欧洲还是俄罗斯，都没有从“北溪事件”中获益。他并未透露俄方认为谁是幕后黑手，但他表示有一些国家拥有蓄意破坏“北溪”天然气管道的军事技术能力。

两周之前，俄罗斯输欧天然气管道“北溪1号”和“北溪2号”发生泄漏，随着事件发酵，美俄舆论互批对方下黑手的指责愈演愈烈。

针对该起事故，瑞典检察院3日宣布封锁“北溪”天然气管道泄漏点附近海域，并展开刑事调查。

同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俄气）指出，“北溪-1”和“北溪-2”天然气管道的三处泄漏点已停止泄漏，并称有可能通过“北溪-2”的B管道向欧洲出口天然气。

“北溪”天然气管道泄漏事件在欧洲乃至全世界引发不安，但其背后，凸显的还是俄、欧、美之间的能源博弈。

“北溪”事件背后的能源博弈

当地时间9月26日凌晨，天然气管道运营商Nord Stream 2 AG公司报告称，监测到管道内压力突然下降，可能存在泄漏，泄漏点位于丹麦杜厄角以南，随后这一消息得到丹麦能源局证实。

时隔一天，“北溪-1”天然气管道发生两处泄漏，均位于丹麦博恩霍尔姆岛东北部，该区域分属于丹麦和瑞典海上专属经济区。

同日，丹麦军方公布“北溪”天然气管道泄漏的现场照片。据路透社描述，“北溪-2”天然气管道泄漏处的气泡上升到波罗的海表面，形成直径超过1公里的“气泡圈”。

9月29日，瑞典报纸Svenska Dagbladet援引该国海岸警卫队称，除此前发现的三处受损点外，又在北溪-2管道找到新的泄漏点。值得注意的是，四个泄漏点中，有两个位于瑞典专属经济区，另外两个位于丹麦专属经济区。

公开资料显示，北溪1号管道是俄罗斯出口天然气到欧洲国家的一根输气专用管道，于2012年通气，每年向欧洲输送500多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占欧洲进口天然气总量的三分之一。

北溪2号由俄罗斯天然气公司与德国、法国、荷兰、奥利地的5家能源公司共同出资建设，于2021年9月建设完工、10月正式通气，输送能力为550亿立方米/年。据IEA测算，北溪2号通气后，可覆盖欧洲天然气供需缺口的近50%。

可以说，“北溪-1”、“北溪-2”不仅关乎着欧洲的能源安全，也是俄罗斯的支柱产业之一。然而，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受西方对制裁持续升级影响，俄罗斯对于欧洲的能源供给已大幅削减。今年上半年，俄罗斯通过管道向欧盟和英国出口的天然气与2021年同期相比下降了近40%，其中下降幅度最大的便是“北溪-1”管道。

对于欧洲而言，雪上加霜的是，9月初“北溪-1”天然气管道因检修已停止运行，而“北溪-2”管道建成后，由于受到西方阻挠，至今未投入使用。这意味着，截至目前，俄罗斯出口到欧洲的天然气渠道已被彻底切断，何时恢复供气尚无法预测。

尽管两条管道在事发时均未运作，但管道内仍存在大量天然气。据美联社消息，丹麦能源署9月28日在声明中表示，受损的两条管道总共含有7.78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泄漏的甲烷可能在40万吨以上，相当于丹麦每年二氧化碳排放量的32%。

更为严重的是，天然气泄漏给环境带来了无可挽回的负面影响。当地时间9月30日，挪威大气研究所表示，“北溪”天然气管道泄漏后，该地区上空形成大片甲烷云并不断蔓延、扩散。截至当天，已有至少8万吨甲烷气体扩散到海洋和大气中。联合国环境规划署9月30日称，这可能是有记录以来最严重的一起甲烷泄漏事故。

事件发生之后，包括德国在内的西方媒体纷纷将矛头指向了俄罗斯。德国基民盟国防专家Roderich Kiesewetter表示：“俄罗斯试图以这种方式在欧洲民众中引发不安全感。另一方面，在国家层面再次发出攻击关键基础设施的威胁信号。”

除了对俄罗斯表示怀疑外，美国为幕后黑手的猜测也甚嚣尘上。

事实上，美国一直以来想为本国的页岩气（从页岩层中开采出来的天然气）打开欧洲市场，但船运的输送方式，其价格要比俄罗斯的管道供气价格贵出20%~30%，再加上欧洲缺乏液化天然气再气化的基础设施建设，在与俄罗斯的竞争中处于劣势。

受利益驱动，自“北溪-2”项目2015年开工以来，美国就多次阻挠该项目的建设。2019年12月底，该项目突遭美方制裁，导致停工达一年之久。

耐人寻味的是，9月27日波兰前外长西科尔斯基（Radoslaw Tomasz Sikorski）在推特上发了“北溪”管道发生事故的现场图，并配文称：“谢谢你，美国。”这一言论，将美国推上风口浪尖，一时之间，到底谁破坏了北溪管道成为一桩“罗生门”般的悬案。

更为关键的是，“北溪”事件在欧洲引发了另一个担忧，如果已经停运的天然气管道可以遭到破坏，那么欧洲其他的能源设施以及更广泛的基础设施也面临风险。9月28日，挪威首相斯特勒就表示，挪威将部署军队和警力，保护其石油和天然气免遭可能的破坏。

事件发生一周之后，10月3日，瑞典检察院宣布封锁“北溪”天然气管道泄漏点附近海域，并展开刑事调查，真相何时浮出水面，备受国际社会关注。

另外，“北溪”事件对本已深陷能源危机的欧洲，造成了更加不确定性的风险，如何加以应对，是摆在欧盟各国面前的一道难解之题。

各出奇招好“过冬”

欧洲能源系统承受巨大压力，电价飙升。欧盟委员会为此呼吁各成员国，降低能源消耗，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储存更多能源。为此，欧盟委员会建议人们在高速公路上开慢车，周日把车停在家里，更频繁地在家办公，这样可以节省更多石油。

西班牙《国家报》网站在8月7日的报道中指出，德国高度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为减轻影响，私人游泳池冬季的加热将受到限制，德国柏林知名地标建筑勃兰登堡门凌晨2点才能点亮装饰灯，汉诺威等许多城市已经选择关闭包括地标在内的建筑物的照明。政府还建议民众缩短淋浴时间、在家里随手关灯、用自行车代替汽车出行。

据法新社报道，当地时间7月24日，法国能源转型部长阿涅斯-帕尼耶·鲁纳彻通过《星期天报》宣布，将采取措施使商店减少能源消耗。她介绍说，将于未来几天公布两项法令：首先，凌晨1时至6时，所有灯箱广告牌都必须关闭照明，只有机场和火车站除外；此外，商店在使用空调或取暖设备时，禁止敞开店门营业。

意大利议会此前通过了一项能源法案修正案，要求从5月份到明年3月末，除医院、疗养院外的所有公共建筑内，夏季空调温度不得低于27℃，冬季空调温度不得超过19℃。此外，政府还要求限制公共照明、提前关闭公职人员办公场所，位于首都的罗马斗兽场甚至用关灯来提高人们的节能意识。

今年8月1日，西班牙内阁会议批准了本国的节能计划，包括公共场所暖气最高19℃、空调最低27℃、晚上10点后关闭商店橱窗照明等。此外，政府也鼓励人们骑车上下班，以节省汽车燃料。

比利时政府决定，将其核电站的寿命再延长10年，以免加重对天然气的依赖；匈牙利的节能计划也涉及延长核电站寿命。荷兰政府则建议民众缩短淋浴时间、不要用烘干机而是用衣架晾干衣服。

欧洲各国如何应对能源危机？

考虑到欧洲目前的能源危机，这些平衡市场供需同时兼顾消费者利益的建议计划和措施都显得合理而实用。大量消费者在今年冬天将会在没有任何补贴情况下努力支付他们的能源账单，欧盟强调了这些措施的正向效应。由于这些措施的暂时性，欧盟希望并强调所有这些计划和措施不会变为今后所谓的“新常态”。一旦欧洲顺利度过今年这个艰难的冬天，市场将应该回归到它正常的动态机制。

正如，雷斯塔能源智库的高级电力分析师法比安·朗宁根所言，这是欧盟在欧洲能源市场自建立以来实施的最大的单一性市场干预。重新分配收入并降低能源需求需要欧盟和各个成员国家强制执行，这个计划有助于帮助欧洲采取决定性的措施帮助老百姓和企业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尽管这项干预在数量和规模上前所未有，但是在设计上较为短期化，不会在更长的时间里影响市场供应。正如欧洲决定继续实施与俄罗斯能源的长期脱钩，这项干预的执行也就会更加强制而有力。

欧盟此次提出的紧急市场干预措施包括3项主要措施以及多项附加内容，实施这项计划需要得到欧盟成员国家的批准同意。

3项主要举措

一是罕见的电力需求控减。在用电高峰期强制消减用电需求5%的提议需要欧盟成员国家在用电高峰时段，也就是电价最高的时段降低用电需求，减少用电时间10%。这意味着从今年12月1日至2023年3月31日的时间段里减少用电时间10%。

二是对于超边际电力供应商采取暂时的收入上限。那些使用可再生能源、核能和褐煤作为原料发电企业的发电成本低于使用天然气发电的企业的收入上限将会被控制。欧盟计划采取每兆瓦时180欧元的上限，认为采取这个收入上限措施可以使电力发电企业足额回收运行成本和投资，多余的收入将会被欧盟成员国家收集用来补贴消费者，消减他们的能源账单。这项措施面向大多数超边际电力供应商，无论是现货市场、期货市场、电力购买协议、免税进口电力以及其他双边电力购销协议，当电力交易达成时目标收入就会被确定和收集，估计这项措施可以帮助欧盟收集1170亿欧元用于再分配。

三是针对原油、天然气、煤炭和炼制行业化石能源发电企业临时征收额外利润税。这些部门的收入不会被超边际业务的收入上限措施所限制，如果这些企业的利润超过2018年以来过去3年平均利润的20%，那么超额部分将会被征收33%的额外利润税。这项措施估计会为欧盟国家收集到220亿欧元。

除了这3项主要措施，欧盟计划建立一个紧急资产变现措施保证市场参与者有足够的抵押物去满足市场保证金的需求，也可以避免期货市场不必要的波动。

进一步加剧的能源危机下，欧洲民众还可以通过烧柴取暖等方式度过漫长寒冬，但对于欧洲诸多产业来说，天然气的短缺无疑将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据欧洲化学工业理事会（CEFIC）的数据显示，2020年欧洲化工品销售额为6280亿欧元，仅次于中国位居全球第二，而欧洲化工业40%以上的原料来自天然气，并且生产流程中也大量依赖天然气。假若一旦欧洲天然气出现长期断供，那么欧洲化工品生产成本将明显提升，给其他国家及地区留出发展空间，一定程度上或影响其全球市场地位。

除了化工产业外，欧洲各国的零售、餐饮、纸业等都陷入了危机。9月9日，德国近百年卫生纸品牌Hakle申请破产，有90年历史的面包店Schlechtrimen宣布10月起关门歇业。

对于欧洲各国来说，应对当下能源危机更加长期的战略是加快能源转型及加强能源市场调控。

今年5月，欧盟提出了“REPowerEU” 能源计划，拟投资约2100亿欧元，加快绿色能源转型，计划到2030年将可再生能源占比从40%提高至45%。以光伏为例，根据德国联邦统计局公布的最新数据，2021年德国能源结构中风力等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达42.4%，煤炭、天然气等传统能源占比为57.6%，能源转型成效明显。

能源市场方面，欧洲多国正推出能源企业国有化的措施，以加强对能源市场的控制权，平缓通胀压力。今年7月，法国政府宣布将支付97亿欧元（约合98.5亿美元）以完全控制法国电力公司EDF，该企业是全球最大的核电站所有者，对欧洲的能源供应至关重要。

值得关注的是，近几年来的能源危机，改变了欧洲人多年的生活习惯，譬如洗冷水澡、夜间关灯、选择公共交通出行等，虽都是无奈之举，但这些环保主义行为，也算是给民众埋下了一颗低碳生活理念的种子。

目前，“北溪”事件给欧洲带来的能源影响还在传导，也给同处能源转型期的其他国家带来警示，如何确保能源供给的独立性，以及妥善处理能源转型和能源安全的关系，考验着各国的智慧与勇气。

文章来源： 科技日报，石油商报，36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