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城市在发展过程中，总是会出现一些富有创意设计的建筑物。然而，有的人却认为这些都是虚荣建筑。这篇文章来自编译，作者在文章针对虚荣建筑展开了详细论述，并认为虚荣建筑或项目是城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是系列文章的最后一篇，作者在文章中针对虚荣建筑的重要性展开了进一步讨论。

荷兰鹿特丹拱廊市场（Markthal）外景图。图片来源：eatly

虚荣建筑重要吗，或者只不过是一种资源浪费？

对一些人来说，这整篇文章都毫无价值。世界上有那么多严峻的问题需要面对，为什么要为这些奢侈的建筑项目写篇一万多字的文章，甚至还要在真实世界中为其花上大笔金钱？那是因为，虚荣项目很重要。

长久以来，学术界和建筑评论界都支持这样一种论调：装饰性或奢侈的美和空间组合不重要。我们的建筑环境也因此受损。这是一种现代主义遗留下来的陈腐理论，其支持者以民众为代价，追求秩序、理性，并拒绝装饰。这是以无趣的眼光看待世界，是对历史的罔顾，是机器（以及汽车）高于人的反人类工业化社会的写照。

人们不想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希望生活在有激情，有许多东西可以供我们去看、去做、去享受的地方。尽管精英阶层可能对此不以为然，但每年都有数百万家庭来到迪士尼主题公园（Disney theme parks）游玩，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荷兰鹿特丹拱廊市场（Markthal）内景图。图片来源：Unsplash.com@Mike van den Bos

我们渴望能够享受一段好时光。实际上，我们应该将迪士尼中的一些元素运用到日常生活中来！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创造能让人们享受的地方，我们就应该从“主题公园城市化”中汲取经验，完全以陶冶快乐作为设计目标。

或许，许多人纠结的是这种新的社会价值观念，而非其在建筑环境中的映射。如今，我们修建的标志性建筑不再以诸神、教会、国家、科学、工业或企业（大部分）为主旨，而是完全以娱乐为目的，其中有些建筑还不入高雅之流。

作为发达社会中的一员，我们最关注的是生活质量。这在有些地方可以是一座供人们散步的美丽公园，在有些地方可能就只是一些虚荣艺术，或是能够拍张美图发Instagram的标志性建筑。

无论外在形式如何变化，其内在价值都是一样的。人们对这种虚荣的看重，会让一些人深感不适——可以理解——我也时常对此感到懊恼。但这体现着人们普遍的需求。从经济学上来讲，这是市场明确向我们释放出的一种信号。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对之嗤之以鼻呢？

临海而建的城市，许多人公开指责，称这座城市就像是迪士尼主题公园一样，完全是一种虚荣艺术，但当地居民甚至是游客都非常喜欢这个城市。图片来源：Congress for the New Urbanism

人类进化了，我们的需求也跟着进化了。虽然在这个时代，许多最受人欢迎的建筑不像礼拜场所或社区中心那般高雅，但它们仍然体现着当今城市最根本的特色，而这正是未来的基石。我们必须认真对待。对于应该建造什么，我们的普遍观念落后于人们的需求——不止是维持基本生活的城市主义。

虚荣项目和明星建筑只是在填补这片空缺。建筑设计师埃德温·希茨克特（Edwin Heathcote）在《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中详细阐释了这一点。他写道：

希茨克特为虚荣项目辩解道，“至少，在明星建筑体系中，我们有机会创造一些美好的东西。”这一点很重要。人们只不过希望自己的社区里多些好东西。在当今时代，价值工程和千篇一律的建筑泛滥成灾，使得到处都是一样地乏味单调，人们极渴望一些美好的、独特的，或者任何能体现其特性的东西。

荷兰希尔弗瑟姆的12座隔音堤住宅。图片来源：Unsplash.com@E Mens

人们渴望在日常建筑和街道中看到价值表达，这一点已经超过了我们的功利主义需求。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们天生就对居住之处有所要求。生活在四四方方的人造材料中，只有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得到了满足，人们必然会感到不满。

人类不是一种实用主义的生物，只能局限于我们已有的资源。周遭环境的质量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当看到城市经过精心设计，变得有趣、迷人的时候，我们便会欢欣鼓舞。这就是人们旅行的原因！

是的，住房和无家可归的问题非常紧迫；气候变化可能会使全球数百万民众流离失所；数千万美国人仍处于极度贫困之中，每日为生计奔波；此外还有许许多多急需我们关注并重视的问题（正如我之前所极力主张的），我无法在此一一列举。

但是，虚荣项目与这些问题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虚荣项目的承建者并不是非营利组织或公共机构。如果我们解决了这些问题（希望如此），会发生什么呢？如果我们全心全意只追求满足功利需求，丝毫不顾我们更安逸的、精神方面的需求，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人们将极度渴望能够鼓舞人心的高质量城市。

北京某幼儿园屋顶引人入胜的设计。图片来源：Hufton + Crow

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是，我们有能力解决粮食不足、无家可归，以及其他的重要问题。但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和效率低下的危机阻碍了我们。行政机构臃肿、腐败、特殊利益、优先“收买人心”和低效现象使得专项资金被挥霍浪费。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应是反对非专项资金的项目，而是更高效、谨慎地使用划拨给这些问题的钱。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对这些虚荣项目收取税收或额外的发展费用，来筹集更多可用资金。但抵制虚荣项目毫无道理可言。这通常意味着，本可以用在新公共空间上的钱将作私用，换来些落灰的藏品，或是为一艘新游轮加油。

如此一来，公众将两手空空，既失去了一个或许可供人使用、受人喜爱的场所，也丧失了潜在的税收和经济发展机会。难道只因为那些失职者要求我们这样做，我们就应该以生活质量为代价，继续这条路吗？当然不是。

我们需要提倡卓越，需要为奢侈，有时甚至是自负正名。并非每个新项目都会，或者能够成就伟大。许多都是在浪费钱。没有关系。不是每座建筑都是好的，也不是每座建筑都会长久。它们也不需要长久：最好的自会脱颖而出。

我们无法知道，哪些项目会被人们接纳，哪些项目会失败。虽然越来越多的学术研究试图解释，人类在面对特定的场所时会产生意识或无意识的反应，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研究还无法解释更舒适、有背景故事的景点对人类的吸引力。

这取决于我们的后代，并且是没有定数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鼓励建造尽可能多的这类建筑，以希求其中的一些能够保存下来。谴责失败就是在拒绝成功的巨大回报，而这种回报足以弥补那些不被接受（以及构思不妥）的项目。

每几个大理石拱门小丘中，就可能出现一个高线公园。在接下来的几年间，高线公园的总游客量将达1亿人次（对于一个才建成15年多的项目来说，这一数字惊人），其受欢迎度已经能够与纽约城中一些最著名的景点相媲美。难道我们能以简朴和愤世嫉俗之名，关闭高线公园吗？

意大利米兰主教座堂（Duomo di Milano），埃马努埃莱二世拱廊街（Galleria Vittorio Emanuele II），以及主教座堂广场（Piazza del Duomo）。图片来源： Steffen Schmitz

关于过去，有趣的一点是，在我们眼中，当下的一切都是永恒的。我们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埃菲尔铁塔或自由女神像的世界，然而，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它们都是不存在的。我们不会为了无数在埃菲尔铁塔建成前的失败工程而烦心，因为我们从不考虑它们的存在。我们喜欢欣赏自己拥有的东西，但却很少思考，它们是如何成为现在这般模样的——无论是好是坏。

事实是，最受人喜爱的建筑，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思索、多年不懈的努力、缔造一些卓越之作的雄心（否则就不存在卓越），以及命运的眷顾，才得以建成并存留至今。它们不是天然就在那里的。在城市建造领域，身份创造（identity creation）还是个新方法。如果能够未卜先知，城市的建造者肯定会去修建那些注定成功的项目。但他们不能，所以我们必须不断地尝试，再尝试。

这需要投资时间、金钱和空间。不必将所有项目都建成完工。我们可以使用立体造型技术或策略性城市规划，找到人们更喜欢的那些项目去推进，或是从世界其他地方的建筑中吸取灵感（当然不是照抄）。反馈回路很重要。

对于较大的项目而言，成本超支和奢华预算都很容易受到指责。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谁在意呢？圣母百花圣殿（The Duomo）、万神殿（The Pantheon）、大中央区（Grand Central），这些建筑都没有受限于紧巴巴的预算，沦落为价值工程或因此而使最终作品受到压减。

荷兰阿姆斯特丹EYE电影博物馆（Eye Filmmuseum）。图片来源：Unsplash.com@Ruben Hanssen

这些最终建成的地方极大地丰富了功能艺术——人类最伟大的创作之一。我们的后代不会考虑它们的成本。虽然这不是城市或资助者挥霍的理由，但公众领域中盛行的简朴论调实为最糟糕的现代干预之一，而这一点却鲜有人提起。那些我们身边令人惊叹、神往、受到鼓舞的地方，正在被剥夺。

哪座城市不会因这些建筑及其装饰性的美丽，而更添光彩呢？这是全世界都珍惜的文化标志。我们无法为其标价。诚然，花费必须合理，但我们也要放眼未来，而不是紧盯着选举周期。

在某一时刻，我们停止了对城市的再投资，即便是最不起眼的联排屋和只有一层的杂货店，它们的外观和哪怕再小的内部细节，也都带着屋主的骄傲。就算这些投资是其资助者（不论是政客、富裕家庭、商业巨头，还是艺术家）受骄傲驱使而建造的虚荣项目，公众也的确享受到了这些礼物，其正外部性（positive externality，指一个经济主体的经济活动导致其他经济主体获得额外的经济利益，而受益者无须付出相关代价）无可置疑。虚荣项目不仅使城市更好，也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份激情。

我们必须设法在所有地方都开启这种复利模式。当然要有个好基础。我们需要充当城市元素的背景建筑，以及运作正常的基础服务。但这只达到了马斯洛需求层次（Madlowian level）中的最底层。我们渴望更高层的需求。拒绝为生活在纯粹的生存需求之外寻找更多乐趣，对于那些希望有一些便利设施，获得认同感，从而使自己超越日常琐碎（这种要求合情合理）的人们来说，并无益处。

认为边缘社区只有底层需求，是对他们更高级人性的剥夺。城市不应仅是事务性或功利性的。或许，对于那些仅体验过被“边缘化”所意味着的极端事务性的社区，这一点尤为真实。

我们不应该为虚荣项目的复利影响而哀叹，或是忽视它们的存在。我们应该深入其中，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并采取措施以促进最边缘化地区的经济发展。我们不能忽略我们的邻居，或是让他们拥挤在与外界隔离的低收入住房区，剥夺他们的机会。人们喜欢公园、大型雕塑，以及能够与朋友、家人或恋人一同游玩的场所。

一个人的薪水低微，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想要这些东西。这是对低薪人群的物化，将他们定义为仅仅是拿着低薪的某物，而不是人类。这样的社区尤其需要这些东西，因为它们已经落后很多了！在纽约布朗克斯区，沿布朗克斯河畔坐落着一座混凝土植物公园，像这样的项目只是很小的干预措施，但却在改变整个社区的命运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纽约布朗克斯河畔（Bronx River）的混凝土植物公园（Concrete Plant Park）。图片来源：Curbed/Nathan Kensinger

全球人才在世界顶尖城市中流动，使得富裕的城市更富，而规模较小、没那么繁荣的城市则鲜有优秀之人问津，这一点无可否认。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城市就不应该尽自己所能，为市民创造更好的生活，为游客提供更好的景点。

它们不需要试图在全世界范围内竞争，只需抓住其自身的特别之处，尽量利用自己的独特背景，为城市添砖加瓦，使城市本身的光彩更加夺目。城市应该是有趣的！人们不会想要参观，或者甚至真的住在没有这种激情的地方。

在我写完这段话的时候，我想起了之前在布鲁克林大桥的一次散步。的确，当我望向纽约港和自由女神像时，我看到了纽约城无与伦比的天际线从曼哈顿南面一角，一直延伸到中央公园，这般美景深深地震撼了我。

但是，给我印象更深刻的，是布鲁克林大桥公园中新竣工的部分、简氏旋转木马、曼哈顿东河上正在新建的码头，以及大桥本身。正是这些微小的、令人愉快的元素，才使得一个地方值得一游。这可能是世界上好的城市场所最棒的汇集地之一了。难怪世界各地的人都要来这里一饱眼福。

布鲁克林大桥公园，远处依稀可见纽约地标建筑之一帝国大厦（Empire State Building）。图片来源：Capalino

我们应该继续建造能够鼓舞人心，但有时缺乏实用性且装饰过量的地方吗？当然，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们应该努力让这些地方尽可能变得卓越。是它们使我们的生活更有激情。为我们自己找些乐趣吧。为这个快乐无法长久的世界注入一点美丽。

我们应该鼓励在公共领域修建更多的绿地、富有想象力的第三空间，以及发人深省的建筑设施，这样我们就能强迫自己去遇见各种不同人种、阶级和宗教的人，让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实现城市项目无限的潜力。我们必须努力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为了所有人，修建更多伟大的地方。

译者：俊一